湘北良田尽归大廊,大廊钱财尽归王山。阿慈她爹就是富甲一方威名远扬的大廊山王山王财主。
阿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在极度贫瘠的农村地区,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家家户户都有。
早些年家里嫌弃她是个姑娘,可爹妈又努力了几年实在生不出男娃后,就开始正视她的存在。
她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没错,可她热爱生活。爱鸡鸭牛羊、爱山川河流、爱花草树木,爱她家积累了五代的钱财良田。
从小,爹妈将她当做男儿看待,插秧、割稻、喂猪什么活都能干,可惜还是不能让爹妈如愿。
王家做土财主做了五代,只想家里能出个读书做大官的后人。可她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除了对算账感兴趣能认识几个数之外,其余一概不识。
今天是去县城看她男人的日子。她奉父母之命去给他送营养品补身体。
王洵美在县立学堂读书,过不久就要升学了。他想考公费生去日本。
阿慈来过无数次湘北的人才摇篮大廊山县立学堂。走过无数次校内的求知走廊,经过无数次求知走廊内的屹立的自强石碑。却从没生出过一丝求知自强的欲望。
她不知道读书能干什么用,能像苞谷一样一粒粒吃进去饱肚子吗?还是像仓里的米一样种下去还能反生出许多来?
她不懂求知,也不爱求知。仗着她家是土财主,行事粗鲁蛮横无礼。这都是王洵美诸学生对她的评价。
她确实很讨厌读书,总觉得王洵美他们念书的样子十分装模作样。
终于,在她十八岁这年,未婚夫劈腿了,不仅劈腿,还把野婆娘肚子搞大了。
此时,她望着窗外无边灿烂的夕阳,十分耐心地给床上的女人削苹果吃。
她除了算账有这么耐心过,还真少有事能让她这么认真做。毕竟,她肚子里,怀着她男人的孩子。
床上的女人面色红润,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看书。
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洒满了她的病床。暖黄色的风景,暖黄色的女人,这种金黄的像秋天打谷场的场景,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可她坐在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阿慈兀自削着苹果,尖锐的刀锋反射出晶亮的冷光,白静姝瞬间合上书本,万分警戒地盯着她手中的水果刀。
怕什么?怕我趁你看书戳你一刀?阿慈笑着挥舞手中的水果刀吓唬吓唬她,看着她瞬间苍白下来的小脸,十分得意。
你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王洵美破开房门直接冲进来夺走她手中尖锐的杀人利器。
王阿慈!我警告你!休要动静姝一分一毫,否则,我就报警,把你送进治安队!
哟,有孩子了就是不一样,现在跟她说话都有底气了。阿慈懒得看王洵美那张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脸蛋子,他什么样她心里清清楚楚。绣花枕头一包糠。
好啊,你倒是把我送进去。治安队长还是我表舅呢。王阿慈极其不屑地说。整个大廊山,没人敢跟她作对。
陶陶,我要想弄死她,报学前她就死了,何必还伺候她三个月养胎?
王洵美听见她叫他小名,也渐渐弱下来不再做声。他的考试成绩几天前已经下来了,考上了公费生,再有半个月他就去日本念书了。
而原本他们应该在几天前举办的婚礼也因为阿慈差点打掉了准新郎官情人的孩子,得向野老婆赔罪,伺候她保胎而顺期拖延,这一拖可能就是永无那日。
白静姝差点被她打掉孩子,全家人从此讹上了她,非要到洋医院去保胎,还点名要她亲自伺候。
话说大廊山谁敢给她王阿慈脸色看,可白静姝她爹竟然在县教育处当副处长。王洵美眼光倒是高,找上这么个好后台。
可去她nainai的。本着大人有罪孩子无辜的原则,阿慈单纯来伺候她养胎只是为了赔差点毁了一条人命之罪。
可白静姝全家好似会错了意,从此蹬鼻子上脸,整天对她吆五喝六。
似乎以为她来伺候白静姝是间接承认了小老婆的地位,她也不知道王洵美怎么跟他们一家人说的,反正白家一家人看她眼神就跟看坨屎一样嫌弃。
终于等到了王洵美去日本的前一周,她和他回大廊山收拾东西。一路上他默不作声,直到快跨进她家菜园子才吱吱呜呜地跟说,阿慈,我们算了吧。
啥?没听清,再说一遍?她正好在逗家里八条看门犬,没听见他说的啥。
王阿慈!他猛然拔高了声音,吓得狗子们虎躯一震。
我去,吓了我一跳。干嘛呀,声音突然这么大。
王阿慈!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别做梦了......
王洵美十八年来头一次对她这么大声说话,可也越说越小,越说越小,最后竟然偃旗息鼓,低下了头去。
就你这屁大点能耐,也就白静姝看得上你。阿慈嗤嗤一笑。不就是想退婚嘛,退婚还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