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里,她绷紧了身体,告诉自己,不可以歇斯底里。
她留下来,不是为了醉生梦死的。
武太后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没说话,而是仍旧抱着她。
像是在等着她回复气力,更像是在给予她气力。
直到感觉到婉儿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武太后才也松了一口气。
她轻托着婉儿的脸,凝着那双清明无比的眸子,柔声道:“不许胡思乱想,好生养病。”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等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朕就让人接了令堂来瞧你。”
这是安慰婉儿,也是替婉儿着想,不欲让婉儿担心郑氏为她的身体忧烦的意思。
婉儿觉得这人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这样的改变,让她安心。
婉儿遂放任自己窝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吸了吸鼻子:“不要。”
她难得露出这副娇蛮模样,武太后听得心尖儿发痒,便更纵容她了,微笑道:“那要如何?”
婉儿倚在武太后的肩头,轻嗅着那种这人独有的交织着雍容华贵与情.事之后的细汗的气息,面庞再一次熏红了。
她想,这一切是值得的,这个人也一定是值得的。
“要如何都可以吗?”婉儿轻笑。
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一幅若有若无的轻纱。
武太后的心脏登时就被撩拨了,飘乎乎的。
她好歹还有几分定力,深吸一口气,强自正色道:“等你身体好了的!”
婉儿又轻笑起来,故意吹气道:“阿武以为我要什么?”
武太后耳朵尖儿都红了,啐了一句“不许胡闹”。
她忽的反应过来,圆了眼睛道:“你方才叫朕什么?”
“没叫什么啊!”婉儿故意道。
还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太后听到我叫你什么了?”
武太后蹙了蹙眉,狐疑莫不是自己幻听了?
不过,这小东西怎么给人一种哪里很不一样了的感觉呢?
婉儿两辈子正经惯了的,难得淘气一次,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
她于是也正色看向武太后:“当真要什么都可以吗?”
武太后感觉到她的一本正经,心头微动,然而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面对这样的“小东西”,当然是答允什么就是什么,断没有反悔丢人的道理。
“自然。”她说道。
“我要天下。”婉儿平静说道。
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我要那件衣衫”。
“啥?”这一次,武太后真的以为自己,幻听了。
三日后。
婉儿是闲不住的,自从那日喝了安神汤醒来,暗自做了那个决定的时候起,她便不允许自己浪费哪怕一息的光Yin。
尤其是这三日里,朝廷不稳定,武太后要忙着处措各种事务,想要脱开身来别院陪她,往往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婉儿于是得了机会,干脆不肯再卧床,而是打叠起Jing神,一气呵成了几页谏言,只待寻找合适的时机呈给武太后。
她这般地“不顾玉体”,可把太医令愁坏了。
太医令被武太后要求之下,不得不将治愈婉儿这件事担了下来。
他自然是不敢违抗的,唯有尽心竭力地诊脉、下方子,恨不能婉儿立马好了,自己好逃脱了干系。
偏偏婉儿这个病人不听话,好好的医嘱不听,每日里劳神耗心血,不仅指挥着赵永福等侍者一箱一箱地往她卧房里搬书,甚至还打着武太后的名义托太平长公主调看各种账目、簿册。
看书嘛,等病好了再看不成吗?何苦现在急着看呢?
太医令心里犯嘀咕。
他暗自诧异于婉儿能支使得动太平长公主的同时,也挺困惑于婉儿看那些账目、簿册做什么。
宫中的贵人,至多读一读佛经、道经的,看账本又是为了什么呢?
又是一日午后。
太医令例行为婉儿诊脉之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吧。
他隐隐猜测出武太后对“这位”的在意,十分担心“这位”要是不知保养,将来落下什么病根儿,别说自己了,就是自己的儿子、徒弟都逃不开被处罚的下场。
“大人有事?”婉儿看出了太医令的欲言又止。
太医令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虽然他已经将婉儿划入了“不听话的病人”那一挂,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面对身边所有侍奉的人这一点上,“这位”真比武太后有人情味得多。
这么想着,太医令又觉得婉儿这样小的年纪,若是最终不得尽天年,就太可惜了。
“贵人正值韶华,按说禀气是极足的。不过,既然染恙,总要好生将养,不好过于耗费心力的。”太医令掂对着措辞道。
婉儿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微微一笑:“多谢大人好心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