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折马回城的一路上,心里都在颠来倒去地想这句话。
显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幽怨的。
他在怨什么?
怨母亲因为他是她的儿子,才废掉他的皇位吗?
可是,又是谁,登基之后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
又是谁,一味地听信后宫,一味地宠信外戚?
从理智上来讲,太平深深地觉得,母亲废掉显的地位,这件事做的是对的。
父皇当初离世之前,不也是因为担心显不堪其位,才特意留下了军国大事由母亲参断的遗诏吗?
因为显是父皇的嫡三子,所以父皇驾崩,这个皇位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显的头上。
那么,这个“理所当然”真的对吗?
太平不禁对这种只要是嫡子顺位就能承继皇位的规矩产生了怀疑。
不过,话又说回来,母亲这种雷霆手段,也太……狠了些。
哪怕,哪怕逼迫着显退位也好啊!
至少,显不会落得这般仓皇的结局。
想到废后韦氏刚刚诞下的那个小婴孩儿,窘迫得连一张襁褓都没有,太平心中一软。
“速回府中,让家令再备一份同之前那份一样的金银细软,快马交给庐陵王。”太平吩咐侍卫统领。
侍卫统领却没反应。
太平皱眉,刚想发作,身后一骑靠近了来。
“殿下还想送庐陵王什么?”熟悉的声音。
太平心头一警,杜素然?
“你怎么来了?”她拧眉看向杜素然。
果然余光里远远地是那个长孙仇抱臂倚树的身影。
太平对长孙仇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好印象,尤其是频频看到她和杜素然形影不离的。
“陪师姐去郊外跑马,刚巧路过。”杜素然道。
说着,才正八经儿地在马上向太平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太平此刻觉得这个“长公主”的称呼格外地刺耳。
“那你就继续陪吧!不打扰了!”太平说罢,拨马就走。
被杜素然喊住:“殿下还打算回府取金银送庐陵王吗?”
太平心中不悦。
勒住马,她睨向杜素然:“我们亲姐弟之间的事,杜大娘子也想管吗?”
杜素然察觉到她语中的敌意,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殿下觉得不过是姐姐送弟弟些盘缠,旁人却未必这般看。”
太平脸色微变,没作声。
“依臣之见,殿下回府之前,还是先去京郊别院吧,”杜素然道,“殿下今日,还未曾向太后问安吧?”
太平闻言,脸色不好看起来。
“杜大娘子还想安排起本宫的行程来了?”太平沉声道。
“杜大娘子还是先好生安排你的好师姐吧!”不等杜素然回答,太平又冷哼道。
杜素然愕了愕,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她忽的呵呵冷笑两声:“论亲戚,殿下还得唤我一声姐姐!我如何就不能关心一下殿下的行程?”
说着,她也不管太平如何反应,又缀上一句:“殿下莫忘了,阿绍的娘亲,也是我的娘亲!”
“你——”太平脸色白得厉害。
她初时听杜素然说“姐姐”的时候,想到的是,论亲戚杜素然是她姑母的女儿,是她的表姐。
可是,偏偏杜素然故意说的,是薛绍那层关系!
想到薛绍,太平心里就别扭得厉害。
她都几乎忘记了,她还有个驸马呢!
“走!”太平突地一鞭抽在马tun上。
那马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希律律”一声,四蹄腾起,眼看着就驰远了。
她根本就没再和杜素然多说半句话,连个别离的招呼都没打。
而她带来的那些侍卫,也紧紧地追随着她,俱纵马行远了。
只留下腾起的烟尘,久久没有散尽。
就在太平刚刚眺望的那个地方,杜素然也勒马呆立,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平早已经看不到的身影。
“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长孙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来,冷飕飕地开口。
杜素然被她戳中心事,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说多了无益也无味,索性闭唇不言。
长孙仇见她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嗤了一声,犹抱臂而立。
杜素然的目光太痴,看得又太久,长孙仇不耐烦了。
“别看了!早跑没影儿了!”长孙仇泼凉水。
杜素然幽幽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倒也听话。”
声音很低,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
“很听你的话。”长孙仇勾唇笑。
杜素然脸上一热。
“你说,你的小公主会见到她吗?”长孙仇说着,目光深邃起来。
“她”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