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耐着性子听完,心道:“这话也太贱,怪不得自己上辈子毫不犹豫地出手,这辈子也忍不了。”金子轩最后一个字音刚落,魏无羡掐着节奏飞身扑上,提拳便打。动作时机都拿捏到位,只是力道微收。本想敷衍着打一架,没想到推拦江澄的力度小了,差点儿没拦住,演变成群殴。只得收拾心情,一边心下暗道:对不住啦,一边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打完了这场架。
再见江枫眠,魏无羡忍了又忍,才咬着牙没有当面失态。跪在那条熟悉的石子路上,连蚂蚁洞都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前世掏洞气得蓝二公子拂袖而去的少年,今生却没再让人失望。手下麻木地捅着蚂蚁窝,随着肩膀一颤一颤的耸动,不争气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汩汩纵横奔涌,怎么止也止不住。魏无羡后知后觉,重生以来,他还没哭过。
蓝忘机来时,正看到如此荒诞的场景。平日里飞扬明媚上山下海的皮猴儿,正顶着糊满脸的鼻涕眼泪,在正午的烈日下一丝不苟地掏着蚂蚁洞。蓝二公子愣了片刻,从怀中抽出丝帕递了过去。自己默默站在身侧,恰好挡住炎阳炙烤的方向。
魏无羡不知道为何,并未觉得尴尬,这人站在身旁,反而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好似要哭尽两世欠下的泪水,却又如何都哭不完。直到日落西山,才渐渐化为抽噎呜咽。
魏无羡抽了抽鼻子,嘶哑的嗓音像坏了的风箱,可怜又委屈地唤了声:“蓝湛。”
蓝忘机目视前方,冰雪颜色的面庞难得被晒得微微泛着红光。闻声低头,回道:“嗯,我在。”
前世,蓝二公子被冥顽不灵的自己气得无语,并没有此时此景的对话。魏无羡哭得心chao起伏,千头万绪堵在心口,一言难尽。想说不敢说,欲诉莫敢诉。思虑万千,骨鲠在喉,唯化一句:“蓝湛,对不起,我把你的帕子弄脏了。”
蓝二公子无奈轻叹:“无妨。”
魏无羡:“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蓝忘机:“不必。”
魏无羡咬了咬下唇,道:“脏了,你便不要了,是吗?”
蓝忘机眉心蹙了蹙,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
魏无羡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知道了。今日我便回云梦了,我们会后会有期吧。”
蓝忘机下意识重复道:“云梦……”
魏无羡:“嗯。云梦。我知你不愿亦不会来,之前是随口邀请的,不正式,你也不算失礼,不必放在心上。但仙门百家就这么大,兜来转去,你再讨厌我,终究还是会遇到的。”
蓝忘机:……
魏无羡:“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里边谈的差不多了,一会儿江叔叔就该带我回去了。蓝二公子也回吧,想要罚我,今日恐怕是没时间啦。”
魏无羡无Jing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无缘见到蓝二公子拧紧的眉峰和复杂沉凝的眸光。
“这蓝二也太执着了,等着罚你等了这么长时间?”蓝忘机离开一会儿,江澄才蹦了出来。
魏无羡没心情跟他闲扯,敷衍着:“你怎么知道?”
江澄又警惕地四下看看,蹲下来,道“我来了两回了,看他在,就躲了。我可不想被他抓。”
魏无羡:“他没事儿抓你干嘛?”
江澄:“也是,他好像只抓你。对了,你怎么把他哄走的?”
魏无羡:“没哄。我说我一会儿就跟江叔叔滚回云梦了,再也没法祸祸他家地盘。他可能放心了吧,就走了。”
江澄:“嗯。我看他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魏无羡:“是吧。”
魏无羡记得前世自己无意中说过,如果是江澄打了金子轩,恐怕江叔叔就不会来了。当时说者无心,他以为听者也无意。但历经了前世种种,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并非如此。现下,横竖也没有心情,多一句不如少一句。有心无心,有意无意,都不说了吧。
于是,当天,魏无羡早已收好东西,和江枫眠一起滚回云梦了。
御剑临近云梦,魏无羡近乡情怯,特意寻了个借口,略微停驻,迟些独自回返。江枫眠素来对其宽容,并未深究,嘱咐几句注意安全,早些回家,便先行回去了。
魏无羡徘徊于千里荷塘,沉醉水波莲香。上一世少年心性,没心没肺,竟不知,此刻的云梦竟是再也回不去的梦里水乡。租了一叶扁舟,躺于船中,宽大莲叶遮面,荡在水中央。一荷一叶一蛙一鸣,皆是魂牵梦萦的镜中月水中花。竟是不敢触碰,唯怕一伸手,皆化虚无,又是一轮空余残梦。
魏无羡做了几轮心理建设,觉得自己该是能够平心静气,不至于再像白日在云深不知处那般失控,才鼓足勇气,步步珍惜,踱回莲花坞大门。在开门的一刹那,师弟们群猴似的上蹿下跳扑过来,他才知道,平静,哪有那么容易。
“大师兄,你可回来啦,你不在,没人带我们玩,简直百无聊赖,生不如死。”活泼好动仅次于他的六师弟永远是第一个说话。
“可不是,大师兄最疼我们,这不就提前回来了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