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声音不大的两句言语,却好似反复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曾散去。只此一句,不必多言,彼此情意,皆放心底。
蓝二公子虽有些许诧异,但不及魏无羡心下震动万分之一。上一世反复听到耳膜生茧的一句话,此般意味缱绻的一句,自己是要瞎到如何程度,才能死命钻在那一条路走到黑的牛角尖里。
如若,如若前世蓝湛的那句带他回家就是当下他理解的含义。自己的百般拒绝与千般不屑,那人都生生咽下,仍是不离不弃。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漆黑的独木桥上走到绝路。之后呢,他身死之后,蓝忘机是何种心绪何等情形?魏无羡心猛地一阵剧痛,如被斧锥凿穿血洞,不敢想下去。
魏无羡啊魏无羡,如此瞧来,上辈子你死得真是一点儿也不冤。
“魏婴,你可好?”蓝忘机关切地瞅着好似灵魂出窍的少年,捏了捏冰凉的掌心。
“哦,无事。”魏无羡惊醒,朝蓝二公子扬起一个无比明媚的笑颜。“蓝湛,我们先回阵营,我找个籍口与江叔叔报备,随后往云深不知处寻你。”
蓝忘机不放心:“我等你一起。”
魏无羡单手搂过蓝忘机肩背,俯在耳边轻声道:“现下不宜声张,放心,等我。”
究竟是一个亲昵的拥抱抑或单为了凑近些说话?蓝二公子懵地回不了神,倏忽,耳畔清凉手心空虚,视线中唯余一缕腾空而去抓也抓不住的洒脱背影。
山中回返,魏无羡绕路去安慰了一番温宁小可怜。晨间已按前世剧本相识、推荐,需得亲眼见到那人无恙才能暂且放下心来。温情温宁姐弟及其族人,今生亦是他自愿背负起的执念。
“魏无羡,你要不要脸,大庭广众,不知检点。”神不知鬼不觉偷溜回江氏入住客房,欲寻江枫眠的魏无羡,被在院中翘着二郎腿守株待兔的江澄逮了个正着。
“我怎么不检点,是偷人还是窃物啦?”我们那不算偷人吧?嗯,不算。魏无羡顶得理直气壮,心下却暗自打鼓。“再说了,师妹,若不是我把蓝湛拉走,你能进得了三甲?师兄这舍己为人的大无畏Jing神,你可学着点儿吧。”
“滚,你和蓝二,你俩……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江澄梗着脖子怒道。
“怎么就拉拉扯扯了,咱们俩还每日勾肩搭背呢,我和哪个师弟没睡过?”魏无羡咬牙切齿回道。
貌似也在理,明明师兄弟之间多过分的接触都常见,怎么就对那两人的拉扯看不惯地上纲上线?被魏无羡一顿抢白,江澄登时觉得的确是自己过于敏感,心下那层不舒服的感觉也随之淡了几分。自行尴尬地转换话题:“这么晚了,你不回房,鬼鬼祟祟地,想……偷宵夜?”
话说,江澄这思维……魏无羡头疼,懒得与其掰扯,直接回道:“我找江叔叔。”
江澄翻了个白眼:“那你白来了。今日三甲蓝金江各有一人,聂家宗主未参赛也不算丢脸,你和蓝二赛一半都并列第四,温家全军覆没。赛后,温氏面子挂不住,温若寒出言不逊,父亲随几家宗主提前离开了。倒霉催的,留我在这撑场面。我说,你要是敢跑了不陪我,以后可别再想回云梦。”
“心比天高,后继无人,不狂躁才怪。”
魏无羡面上平静,心下一惊,上一世有这出戏码吗?都怪他这破记性,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瞧江澄这架势,自己若是先行离开,这一世就得提前翻脸。得,再心急如焚,也不得不耽搁两日了。
三日后,云深不知处。皎皎兮月明,切切兮盼归。
月黑风高夜,正是作恶时。
玉兰树下,藏书阁里,一身白衣宛如披麻戴孝的清冷公子,剑眉紧锁,一双美到让人见一眼便魂牵梦萦的琉璃浅眸沉着满满一潭相思浓稠。
“二哥哥,亥时早过,还未就寝,是在……等我吗?”倏忽,玄衣少年从树冠纵身飘下,端端正正地落坐在藏书阁窗栏上,一条腿蜷在身前,另一条飘来荡去,一派潇洒自在的模样。鲜红的发带被晚风拂起一抹亮色,比星辰更耀眼的桃花眼映明了整个云深仙府。
蓝忘机猛地抬头,一眼入心,一眼万年,瞬间抚平连日来忧思忐忑。蓝二公子耳尖粉粉,心尖酸酸,羞喜参半。纤长丰密的羽睫如蝴蝶翅膀般忽闪低落,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我眼花了吗?蓝湛点头了?不是该将我从这窗檐上掀下去吗?自以为拿错剧本的夷陵老祖自动自觉地一个趔趄,从半人高的窗棂栽了进来,不远不近不偏不倚,刚刚好跌落在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里。
蓝二公子稳稳地将人接住,摆放到案几边,顺了顺少年发顶乍起的毛躁,微嗔道:“胡闹。”
“蓝湛,我先去到静室,无人才来这里寻你的。你不会这几天都没回房睡吧?”魏无羡眨了眨闪闪发光的眼眸问道。
蓝忘机谨遵家规,不可打诳语,干脆不回。转而问道:“魏婴,你为何不传讯与我,如何进得来?”云深不知处四周结界,没有通行玉令不可进出。此时虽是夜间,但巡夜的弟子俱在,不该有人闯入却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