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说他不想活了?笑话。
射日顺利,携一身战功,邪魔外道之说也无多少人提及,许是战后才会被再翻旧账,但此时境况却是比上一世好了不知多少。
温家姐弟战前便已携族人投诚,无后顾之忧。温宁不必做凶尸,自然也便没什么穷奇道失控之危。金子轩、师姐若是无事,他这辈子重生这条命怎样都算值了。
金子勋之死加上金光善的墙头草做派,金家与聂家蓝家几成水火,江氏实力也非前世可比。战后,即使金光善仍旧贼心不死,陷逼迫害,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切,不都是他上辈子梦寐以求,今生拼死相搏的吗?如今事事如愿,为何就是活得没劲?
魏无羡,难道你就这点出息,把自己整得如怨妻弃妇似的,给谁看?你有那资格吗?
可他蓄意寻死了吗?似乎更可笑。
他只不过觉得好累啊,若是真的倒在战场上,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漫无目的地走着,暗夜里,一阵熟悉的香气袭来,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膳房。
果然是江厌离在熬莲藕排骨汤,魏无羡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道:“师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江厌离抬头,见是魏无羡,赶忙盛出一晚,递过去。柔声道:“听阿澄说你又没用晚膳。”
魏无羡不知该如何回复,不想让江厌离替他担心,但又真的说不出敷衍搪塞的言语。只能赶紧低头,不怕烫地囫囵将所有委屈难言都合着汤喝下咽下,假装被热气熏染,眼中蒙起雾气。
“阿羡,慢点儿。”江厌离拉起魏无羡一只手,将人拽到门边台阶处,两人并排坐下。瞧着眼前既成熟又单纯的少年,仿佛时隔多年,又看到了那个刚刚被带回江家,胆怯而彷徨的孩子。只是,孩童时的心思无非那些,耐心哄着用力护着,也便捂暖了。可如今,这个弟弟总让她看不懂又忍不住地心疼。何况,情之一字世间难解浩劫,终是空余念帮不上。
江厌离像儿时那样,一下下揉着魏无羡发顶,轻声道:“羡羡,若是想得紧,便去瞧瞧,别憋坏了自己。”
魏无羡抿紧嘴唇,摇了摇头。可心底一直强迫自己筑起的心墙,却如风暴中的危房般摇摇欲坠。
“羡羡,师姐觉得,蓝二公子非是薄情之人。或许有何难言之隐,不如你再去问问?若是有不便之处,师姐替你去问,可好?”
魏无羡依旧摇头。
“那,咱们不想他,忘了他?”
魏无羡撑不住的酸涩眼眶噼里啪啦下起雨。
“羡羡,无论如何,该要爱惜自己啊。”
魏无羡将脑袋埋到江厌离肩头,片刻,泪透衣衫。就这样,仿佛开了闸便停不下来,山洪倾泻,暴雨连绵。
占尽先机又天时地利,射日之征竟是比前一世提早半年结束。只是,四大家族实力相近、关系复杂,战后清算分赃,多出的这些年月在拉锯中光Yin似箭。
玄衣少年无心俗务,半载中,有多半日子都守在云梦楼台。夜夜辗转难眠,日日醉生梦死。除了被江澄嘲笑,也无别的不妥。
不可沉湎,不可堕落,每日醉前都警告自己,无尽头无意义的等待,这是最后一次。可翌日仍旧身不由己,又是整日枯坐。
直到那春chao初升风和日丽的日子,墨色锦袍的少年单手攀撑楼台窗棂,鲜红的发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另一只葱白修长的手持酒壶,仰头,琼浆玉ye从细长的壶嘴中顺流而下,划过红唇,烫落咽喉。绝美的桃花眼恍惚暗淡,半醉半醒间,白衣飘飘的仙君终于在街角出现。只是,这一回,他送不得花,也邀不起酒。
仙君拾级而上,在魏无羡桌案对面坐下。
少年蓦地回神,连忙起身执礼,道:“泽芜君,不,该称仙督了。”
蓝曦臣温和一笑,单手将魏无羡按下,道:“魏公子不必多礼,俗事虚务,勉强为之。”
“仙督此行,是……”以蓝曦臣如今身份,若是为公务来往云梦,必是提前有人打点,亦不会一人出行。若非公务,且直至此处寻他,莫非为私事而来?魏无羡心砰砰乱跳,仿佛吊在喉咙口,满怀期待却又怕极了是他多想,惶恐到问不出口。
蓝曦臣了然,点头道:“确为魏公子而来。”
“我……”得了肯定的回复,怎么反而心更慌乱。魏无羡如被平白勾起无边欲念堵在心口,只一个字便失了声晃了神,连斟茶的手亦是抖得不由自主。
蓝曦臣见状,轻声喟叹,顺势接过茶盏,道:“今日之事,半公半私,所以我冒昧自行前来,失礼之处,魏公子海涵。”
这番说辞,何为半公半私?魏无羡一时有些愣怔,茫然点头道:“泽芜君太客气了,您尽管说。”
蓝曦臣心下五味杂陈,耳边又想起蓝忘机那句:“兄长,若想护你在意之人,便需承得了代价。”他的代价不过是担这如履薄冰之职,而弟弟的代价必定是性命吗?
“泽芜君?”魏无羡以为其有顾虑,不便开口,宽慰道:“无论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