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狰狞如噩梦的怪兽面前,人的力量弱小如微尘。
没人能忘记那些铺天盖地的巨大蝠翼扇动天地爆碎的狂风,长长的烈焰瞬间点燃了天空,将最勇敢的战士无情吞没,鲜血洒遍了整个大地。那一天,痛苦与死亡永远定格了将士们容颜,红色尽染征袍,溃散的大军豕突狼奔,余下的只是这铺满一天一地的尸体,以及无穷无尽的恐惧。
远方,浑厚悠长的号角再度穿透陌陌无垠的风雪,卷席荒凉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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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徽四年二月申甲,大否川唐胡两国决定国祚一战,宣和帝御驾亲征,却惨败结局。至此,大唐边军及中央直隶Jing锐损失殆尽,致使陇右至长安一线再无可战之兵以抵外侮。病中的宣和帝亲自领兵断后,掩护沿路百姓和大军撤离,且战且退。待返回长安,出征十四万大军,只余不足六千人。
也因为唐军的不断伏击阻击,入寇吐胡大军顾不得四下劫掠屠杀,只能集中全部兵力尾衔追击宣和帝的御驾,一路拔城夺关,直抵长安城下。
长安城门紧闭,沿途百姓早已迁徙南逃,周围百里树木砍尽,井泉堵塞,城镇村落付之一炬。
煌煌大唐,迎接吐胡人的,只有一座承载着中土千年气运的锦绣帝都。
宣和帝不再撤退,收拢残军建左右羽林军,亲自率领大唐最后的军队,扞卫长安。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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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天下长安城。
这座天下雄城那青灰色的城墙下,那条往日青黛如画的护城河已经被渲染出浑浊的猩红,密密麻麻的尸体泡积在水中,卧躺在河岸,难以形容的恶臭正从它们身上源源不断的漫漶而出,弥漫整个世界,宛若修罗。
为掩护百姓撤离,皇帝常常身先士卒挥舞帝剑冲入敌阵,守城将士亦各个争先奋勇杀敌,以寡敌众、日夜血战,击退吐胡兵数百次,敌军虽众亦不能拔城。
然而,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即便长安为天下雄城贮备丰厚,连月的鏖战已使守军几乎伤亡殆尽,就连皇帝本人亦多次重伤垂死。当最后一名鼓手阵亡后,因伤病再也无法执握帝剑的皇帝,接过了鼓手的战鼓。
如今长安已不见往日车马如龙人chao似海的气象,更不见日日笙歌,舞画绮罗的旖旎风华。一扇扇紧闭的大门,空空的院墙,散去了这天下最为富庶繁华帝京往日流淌的商贾云集、红袖招展的风流盛景。
原本宽阔整饬的街道上,挖满了豁口,到处都是乱置的碎石巨木、断矢残刃,各种守城器械,往日那些直插云霄的雕梁画栋或被拆下,或安装上了投石、巨盾等装置。幸存的民夫与军士就倒卧在这些器具旁,带着满身伤痛与疲倦,神色麻木。
寂寥长街弥散起森森寒意,死亡的魔魇在这座将倾的城市中盘踞,冷冰冰哀嗥着。
千年繁华已经化为旧梦,隐匿在冰凉的血骨之中,最为骄傲的城市将焚为历史,即便是最桀傲勇敢的战士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家园。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当苍天倾覆,已身陨灭,家乡的父老亲血,又将如何面对蛮夷虎狼之师的践踏?
远方,有人在暗暗哭泣,大唐真要亡了吗?
所有人都在迷茫,在彷徨。
轰隆隆声如雷一般响起,数十铁骑拥簇而来,雨落般的蹄音落在青石铺就的街面上,抑郁而沉闷。
听得声音,道边的军士与民夫们纷纷抬眼,无数人的目光同时追随着当先一骑,原本麻木的神情,瞬间热血激昂。
龙旗卷扬,马背上挂着出征的战鼓,那是大唐的皇帝!贵胄们走了,官吏们走了,富豪名流们走了,但大唐的皇帝没有逃,还在与他们并肩战斗,为捍卫家国父老,不惜肝脑涂地拼尽最后的魂血!
皇帝高瘦的身子在马背上挺得笔直,眼神明亮表情坚毅如铁。
“愿为陛下效死。”
一个声音响起,紧握武器,站了出来。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
无数个声音响起,所有幸存的大唐将士都握紧了武器,纷纷站了出来,向皇帝靠拢。
“随朕杀敌。”
皇帝一夹马腹,率先向城门方向驰去,沾满血污的龙旗在大风中翻卷飞扬。
仅存的将士们紧紧追随皇帝背影,冲向长安城门,冲向城外茫茫无边的吐胡大军。
男儿生于天地间,何惧百死报家国!
为了这个国家,我愿意粉身碎骨流干最后一滴血。
夏夷则一马当先,他的薄唇轻浮着浅浅笑意,眼角处却渗出晶莹水光,凝结成冰散入风沙。
我的泪,始终只为你一人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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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徽四年八月戊申,长安城陷,宣和帝以下唐军七百零六人,全部战死。
来自西北高原的吐胡国主齐撂弄赞,终于在在万军欢呼“木日波王万岁”声中,骑着雪山神牛,沐着无上荣光,踏入大唐最为繁华的帝都。